甜桃子酱

锁骨观音III 断肠夜叉【补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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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手遮天】









泰国。


某处高层建筑。


从东南向的窗户望出去,能够见到法身寺寺顶折射的一点金光。



梁宝晴在两个小时之前起的床,处理公务一个半小时之后,由医生检查肩部的枪伤愈合情况,大约过去了三十分钟左右,一个穿着白色睡袍的小女孩跑进了他的房间。


梁宝晴坐在临窗的沙发边,衬衫敞开,露出肩头的纱布。


他看见了小女孩,便微微一笑。


小女孩跑到他的跟前,拉着他的手,摇了一摇。


医生怕牵扯到了伤口,但又不敢出言阻止。


两名信徒紧跟着匆匆而来,略带着急的说,“教宗大人!”


小女孩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将头埋在梁宝晴的怀中。


梁宝晴看着那两名信徒,目光示意。


信徒垂下头,退出了房间。


梁宝晴用没有受伤的手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发,说,“怎么了。”


小女孩开口,是生涩的中文,“我想去中国。”


梁宝晴说,“哦?去中国,为什么?”


小女孩抿住了嘴唇,目光却落在了梁宝晴的肩上。


梁宝晴微笑,“方木?”


小女孩的眼中闪动了一丝光芒。


梁宝晴再度抚摸小女孩乌黑的长发,小女孩把脸贴在梁宝晴的胸上,两人如同父女一般的依偎着。



蔡让走进房间时,见到的便是这幅景象。


厚重的地毯吸收了他的脚步声,小女孩并没有注意蔡让的到来。梁宝晴却抬起头,看向蔡让。


接触到梁宝晴的目光,蔡让心中一凛,他像是为自己的行动解释似的,举起了手中的文件夹。


梁宝晴低头,看向小女孩,说,“我们说好了的,等这儿的事情做完了,我就带你去见方木。”


小女孩咬了一下嘴唇,露出了焦躁的神色。


梁宝晴说,“怎么了?累了?”


小女孩用泰语回答,“我不要看见他们。”


梁宝晴说,“说中文。”


小女孩坚持用泰语,声音略带尖锐,“我不要看见他们!”


梁宝晴握住小女孩纤细的手腕,指上用力,嘴角依然微笑,但目光冰冷,“我说了,用中文。”


小女孩手腕传来阵阵痛楚,痛得皱了皱眉头,但倔强的咬紧嘴唇。


梁宝晴并不因为小女孩面上流露的神情而有丝毫心软,他盯着小女孩,说,“方木的泰语不好,你跟他说话的时候,应该用什么语言。”


小女孩沉默了一会,轻轻回答,“中文。”


梁宝晴露出微笑,松开手,说,“用中文再说一遍。”


小女孩用中文说,“……我不想看见他们。”


梁宝晴问,“为什么。”


小女孩的脚尖彼此磨蹭,手指也绞在一起。


梁宝晴注视了小女孩一会儿,伸手抱住了她。


他的怀抱温暖而有力,散发着混合了淡淡的冰片和檀木的香味,让人不由得心安。


他的手一下一下抚着小女孩的背,隐隐引导呼吸与心跳的节奏。


小女孩在他的怀中逐渐放松下来。


梁宝晴贴着她的耳朵,轻轻的说,“爸爸是怎么死的。”


小女孩的身子微微一僵。


梁宝晴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水面,而她的意识在水底。


随着梁宝晴的叙述,画面在眼前出现,隔着波动的水纹,清晰,又模糊。


“那天天气很热,你回到家,从冰箱里拿了汽水,橘子味的,喝了一半,你把汽水放回冰箱,走进卧室,躺在床上,床单上是蓝色和橘色的花,很像向日葵。你睡了一会儿,然后,听见了声音,你看了一眼窗户,天还很亮,爸爸为什么今天回来的特别早?你很奇怪,于是走出卧室。”


小女孩浑身颤抖犹如筛糠。


梁宝晴轻轻说,“你走到客厅,看见了四个不认识的叔叔。然后呢。”


小女孩睁大眼看着梁宝晴,嘴唇动了动,发不出任何声音。


梁宝晴将小女孩从自己的怀里拉出来,看着小女孩的眼瞳深处。温和的问,“然后呢。”


小女孩面色苍白,冷汗如浆。





法身寺的寺顶在阳光下折射出一点耀眼的金光。


透过高楼落地玻璃的阳光照在他的金属眼镜框上,也折射出一点刺眼的光。


镜片后,黑白分明的眼瞳映出小女孩的面孔。




梁宝晴说,“小娜。我们把该做的事情做完,再去找方木,好不好?”


小娜僵硬的点了点头。


梁宝晴露出微笑,揉了揉小娜的头。抬眼看了蔡让。


蔡让连忙示意门外的信徒进来,将小娜带走。




小娜离开,蔡让这才动步,走到梁宝晴身边、


梁宝晴重新坐回椅中,让医生继续检查伤口。


医生听到了方才的对话,面色有几分苍白,双手也略微发抖。


蔡让开口,“你先下去。”


医生看了眼梁宝晴,见梁宝晴没有其他吩咐,这才退出房间。





梁宝晴扣起衬衫的扣子,说,“什么事。”


蔡让把文件夹递上,“你吩咐的事,都已经办好了。”


梁宝晴没有接过。


蔡让有些尴尬,便口头汇述,“连环杀警案的凶手是金边市警察局局长的侄子,因为吸食毒品过量导致神经紊乱发生错觉,杀了三名警察。事发之后,由于身份特殊,所以被多方包庇。”


梁宝晴说,“还有呢。”

 

蔡让顿了顿,说,“涉案人员的名单也都罗列出来,金边的新任局长人选已经重新物色。按你的意思,最多两天就会结案。”


梁宝晴说,“还有。”


蔡让说,“大都会……”他的面色有一丝古怪,“大都会的那层楼已经准备好了证据,只要警方过去,就会查到是一处聚众吸毒场所。”


梁宝晴说,“聚众吸毒?”


蔡让有些不安的说,“如果按你说的把入教的事情也披露出去,我担心事态的发展不可预期,毕竟那么多信徒还有媒体,我不可能都控制得了。”


梁宝晴短暂的沉默。


蔡让在梁宝晴的沉默中感觉到了惶恐,“……或者、或者我去试一下。”


“不必,”梁宝晴说,“你说得对,现在还不到时候。”


蔡让松了口气,语带试探的说,“教授,我今天来还有一件事。”


梁宝晴说,“什么。”


蔡让见梁宝晴询问而非拒绝,连忙道,“关于新的种植地点,现在大都会的地址已经曝光了,披迈那边也不能再用,我们的存货不多,必须找到新的种植地。所以……”


梁宝晴似笑非笑的看着蔡让。


蔡让心中一虚,但也硬起胆子,说,“教授,你很清楚,之所以你我能够操控现有的人脉资源,全赖这批药物的特殊和不可复制,如果这段期间有人也研发出了同样效力的药,又或者我们断供太久,那么时局的变化就不是你我所能控制得了的。毕竟,我们不可能只手遮天。”


梁宝晴站起身。


蔡让下意识退后一步。他还记得这个人如何血洗神坛,也清楚这个人的心有多么冷酷。


但是,他让梁宝晴插手这桩生意的原因却不是因为这个。


蔡让见过比梁宝晴更凶残暴虐的人,那些人尚且没有吓阻蔡让。梁宝晴自然也不能。


但蔡让认识的诸多人物当中,唯有梁宝晴具备了超越常人的冷酷与理智,同时有着深厚的人脉与资源。


梁宝晴选择的傀儡教宗是一个极小的女孩,一开始蔡让不理解,但当蔡让第一次见到祭祀的场面,看见原本应当纯净无垢的孩童脸上沾染了人类的鲜血脏器时,那一种奇异的魄力,让蔡让明白了信徒的心理。


信徒们需要一个与众不同的教宗。一个更接近‘非常人’的存在。


梁宝晴熟谙且精于玩弄人心。


至于那些‘祭品’与‘教宗’之间存在什么样的恩怨,蔡让没有深究下去。他只需要稳定住信徒,再进一步扩展自己的生意。


至于梁宝晴想借由这份生意来扩大势力范围,来渗透军政机构,蔡让也乐见其成。


这就像是一张网,每个人都是网上的一个点,当这张网越织越密,越织越大,每个人能捕获到的猎物也就越大。




蔡让沉溺在织网的成就感里,忽略了一件事实。


那就是每一张网的背后,都有一双操盘的手。


这双手镇定,冷静,带着一种沉稳。




梁宝晴笑了笑,说,“凡事不能过急,你终于懂得了这句话,我很高兴。就按你说的,先以聚众吸毒来处理。”


蔡让松了口气,又问,“那么种植地点?”


梁宝晴说,“我会安排。”


蔡让应了一声,见梁宝晴没有交谈下去的意思,便要退出房间,退了几步又停下,斟酌的说,“还有一件事。上次来调查这个案子的中方警察……”


梁宝晴看了一眼蔡让。


蔡让不由得住口。


梁宝晴语调没有丝毫不同,说,“这件事,我会来处理。”


蔡让唯唯应是。


梁宝晴叫了一声,“蔡让。”


他走到蔡让跟前,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蔡让的肩头,“我不会在泰国留的太久。”


蔡让愣了一下,脱口道,“那我们的事……”


梁宝晴微微笑了一下,“有你在,我很放心。”




蔡让退出房间,走在酒店长长的走廊,墙壁两侧几何形切割的茶色玻璃映出他的侧面。他的神情有些兴奋和激动,也有些迷惑和不安。


他需要梁宝晴,甚至依赖梁宝晴。而不安则是来自他的不能。


当时的他已经隐约的预感到在不远的将来,自己会如今日的信徒膜拜教宗一般,完全信奉梁宝晴。





梁宝晴站在窗前,看着远处的寺庙金顶。


查蓬有一点和方木相似,他们同样不惜筋疲力尽的奔跑在追逐光明的道路上。


查蓬为此付出的代价是家庭的分崩离析和最爱的人承受地狱一般的遭遇。



他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在方木身上。


他会用自己的方法来保护方木。



方木越抵抗黑暗,他便越深入。


方木不会承认,但这恰恰是事实,唯有以恶,才能制恶。唯有以暴,才能制暴。




这片天空,他用一双手来遮挡。


天无寸光,才能戮杀魑魅魍魉。





梁宝晴抬起手,按住肩头伤口。闭上眼,在脑海中描绘方木的模样。


他将刻骨怀念这位恋人,在余生的每一秒间隙,至死不休。










方木将文件用力摔在桌上,摔门大步出去。


邰伟追上去,“方木?方木!怎么了!”


方木在走廊上站住脚,忽的,一拳重重捶上身侧的墙。


邰伟停步,踌躇是否应该上前。



方木握紧拳头,咬住嘴唇。


他很清楚,这份看似完美的结案报告的背后藏着一个人。


——梁宝晴。



这就是你的解决方法?


给我一个所谓的凶手?!


方木强压愤怒,胸前急促起伏。


梁宝晴,我们追查真相,而不是‘决定’真相。


今天,你自称喜欢我,就可以为了我而给出一个真相。那么明天呢。如果你喜欢了我的敌人,是否也会为了我的敌人而冤杀我?!


越接近独裁,越接近邪恶。 



你的行为,辱我至深。过去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方木抬起头,神情交织愤怒与痛苦,憎恨与绝望。复杂的情感犹如浓云,翻滚在他乌黑的眼瞳深处。


梁宝晴,总有一天,我们之间会有一个了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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